****（骑士曾经得到过一个巫师送给他的守护巫毒娃娃。现在，那个咒语开始起作用了……）
是的，哥谭是个把人彻底拽下泥潭的狗屎城市不错。他习惯了泥水里摸爬滚打的日子，拥有一个坚韧的大心脏。但这不代表他能在被那个蝙蝠佬逮回他的巢穴之后还能保持淡定！
可能这么告诉你这个蜜罐里长大的家伙会比较好理解。他刚从一个满脑子肥肉的阔佬身上摸了一个厚厚的钱夹，甩开他那几个没什么脑子的打手，踩着小巷墙壁上的小小突起“飞”过那堵墙把他们的谩骂甩在身后。在下落的时候，他就被那个蝙蝠佬拎住了后领子，周围的环境完全变了，是夜晚的哥谭码头。而他像那家伙手里被抓住后颈皮的瘦弱猫仔。他试着去踢那家伙的脐下三寸，结果却被握住了小腿。
“操你妈的蝙蝠佬！”他高声怒骂。然后他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那家伙往他的脸上喷了些什么。
当蝙蝠侠回到蝙蝠洞，从蝙蝠车后座拎出一个软绵绵得跟没骨头似的的男孩，罗宾和夜翼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老天，别说你是把这孩子绑回来的……”夜翼凑过来，看着蝙蝠侠把那孩子抱上检查台，那熟悉的眉眼让这只大蓝鸟彻底脑子停摆。
他一脸像是看见老鼠爬进了他那个装满谷物食物的柜子表情，向旁边弹得老远，“这是杰森？”
“是的。我不知道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给他做一个检查是必须的。”蝙蝠侠看上去十分冷静，但大蓝鸟能听出他声音里的颤抖。
“你知道他做梦都想杀了你吧？你竟然就这么把他带回来了……布鲁斯，你确定你能解决吗？”迪克探头探脑地凑过来，一脸忧虑。
“麻醉的效果会在半小时后消去。”蝙蝠侠阴沉张脸，把他和那崽子留在一边，甩下这句没头没脑的话，跑去电脑那里戳戳点点，“杰森的情况可能会比我们想象的要更加棘手。他还不认识我们，应该还处于在哥谭街头流浪的年纪。”
电脑屏白色的荧光笼罩着蝙蝠侠苍白的下颚，飞快滚动的数据映在目镜上，“杰森不会轻易相信我们。这才是最棘手的。我需要他的配合，才能弄明白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
基础身体检查没查出杰森身上有什么大的毛病，除了比起同龄孩子正常体重更轻一点，他健康得能踹飞一头牛。
从昏睡中醒来，他用脸颊蹭了蹭柔软的枕头。老蝙蝠，这是他这辈子睡过最舒服的地方。不，真是什么鬼地方？男孩警觉地弹起来，在被子下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很好没什么问题。跳下床，他卷起过长的裤腿，在白衬衣下摆打了一个结，把袖子卷到手腕以上。
一把扯开窗帘，果不其然，窗户被锁死了。他不屑地啐了一口。打破玻璃的声音太大，会引来不必要的关注，这对他的逃跑一点益处都没有。他又在房间里转了几圈，甚至敲遍了每一堵墙。
要么从门那里出去，要么打破窗户跳出去。咽了口口水，他搭上门把，结果这门根本就没锁，一下子就划开了。
但他的运气不太好。
看着堵在门前衣冠楚楚的高大男人，他几乎要跳起来。黑发蓝眼的男人讪笑一声，用手指搔搔脸颊，“J……我能进去坐坐吗？”好极了，这家伙早就盯上我了，而我却不知道他是谁。小杰森露出一个柔软而天真的笑容，看着年轻的男人，“当然。这是你的地盘不是吗？”
年轻的义警尴尬地用拇指蹭了蹭自己的鼻尖，从小杰森让出的位置走进去。抓准时机，看男人瞅着别的地方，他从缝隙窜出房间，用尽全身的力气往那男人腿窝狠狠踹了一脚。
“呸，好走不送。变态！”
飞快蹿出去，侧身灵巧地闪过一个端着盘子的老家伙，男孩仗着自己小巧的体型，利用这个豪宅大件家具间窄小的缝隙来甩开那个男人和另外一个青年。他溜进餐桌底下，手脚并用，迅速从餐桌的另一侧钻出来。
刚撩起桌布探出个脑袋，有人按住他的后颈和小臂，把他直接拽了出来。惊惶地抬头，他撞进那双钢蓝色的眼睛里。“放轻松点，杰森。我不想弄伤你。”他看着比报纸上苍老了好多的哥谭宝贝，使劲挣动几下，被这一声呼唤惊得瞪大了眼睛。
“我他妈跟你们很熟吗？”他一口咬上布鲁斯的手腕，却一嘴磕在坚硬的表带上。疼得捂住自己的门牙，小杰森觉得自己控制不住眼眶里迸出的泪花。真是没出息极了！
经过好一番折腾，一家大男人终于把这个孩子安抚下来，能让这个小家伙平静地坐在餐桌前好好听他们讲到底发生了什么。老管家给这孩子拿来一杯热奶，但他没有一点都没动过。端着银盘站在承重柱旁，老管家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从来没想过布鲁斯·韦恩会收养我。嗯，我是说你。”男孩坐在椅子上，甚至够不着地面，“我长大以后会像你们一样吗？就是晚上行侠仗义……”他偷偷把挂在脚尖的拖鞋踢到餐桌下，用脚腕勾住椅子冰凉的木脚，抬眼去瞄坐在对面的男人。
看来并没有……在尴尬的沉默里，小杰森不太开心地撇撇嘴。他该知道的，蝙蝠侠不会要一个有前科的助手。好极了，他彻底搞砸了！
“你很优秀，杰森。但，我……我没能保护好你。”男孩看到那个男人痛苦地闭上眼睛，从嘴里说出那么几句话似乎彻底耗尽了他所有气力，“我没能把你从那个疯子手里救出来……”
小杰森对这些并不是很懂，他试着开口安慰布鲁斯，“你想想，小丑搞死了那么多人，操。但那个我活了下来……好吧，我不说了。”这三个人难看的脸色真的吓到他了。但他们总不愿意把话说明白，他也很无奈，这让他根本没有办法很好地跟上他们的思路。
他盯着桌布上繁复华丽的流苏，眼珠子跟着上边的花纹来来去去地走。突然，他的心脏被袭来的失重感紧紧攥住。眼前一黑，他重重摔在垃圾袋上，滚下来。
震惊地扭头看着身后布满脏污的砖墙，和脚下混着污水的淤泥，小杰森还没从刚才的“幻梦”里反应过来。他一个人站在肮脏的老巷子里，墙后面是男人们气急败坏的粗言秽语，钱夹子还好端端地拽在手里。巷子外麻木的行人匆忙来往，谁都不会想往巷子里看上一眼。风裹着冷雨与腥臭，窜入小杰森的鼻腔。
“我是不是疯了？”
在韦恩宅，大家都被小杰森吓了个半死。男孩话才说了一半，就眼睛一闭倒了下去，一咕噜滚下椅子。幸好餐厅地面铺有厚重的地毯，这才没把男孩摔出个好歹。小心地把男孩抱到蝙蝠洞，但检查结果和昨天的结果一点没差。
小杰森睡得酣甜，对外界众人的焦灼一无所知。
最后，布鲁斯请来扎坦娜，让她排查一下男孩身上的问题。“我不知道这么说。但他身上的并不是什么坏东西。”做完检查，黑发蓝眼的女法师弹弹礼帽，站起身，“我只知道这是一个守护的咒语。并没有什么严重的问题，你们只要给他盖好被子别让他感冒了就可以了。”她挥动法杖，跨进跃动的荧光，离开了。
众人愁眉不展，为小杰森现在的状态。“或许我们该在他的床边放一个监控器。如果真的出现什么问题，可以让我们及时赶回来。”大蓝鸟这么提议。
“可以。”抱起男孩，让他的脑袋枕在自己肩颈上，布鲁斯把男孩带回以前的房间。为男孩掖好被子，最后看了一眼，留下监控器，布鲁斯轻轻阖上门。一道穿过整个右手手肘的狭长伤口撕裂小杰森的皮肤，它很快干涸，凝结了淡黄色的组织液和黑褐色血痂。几乎在十分钟之内，这道伤口就完全消失了，只剩下血痂下新长出的粉色嫩疤。这个过程之快，甚至连白衬衫上都没有沾上多少鲜血。
这时，小杰森正呆在他的“小天地”里。那是一个废弃的旧公寓，他不久前才住进去。他嘴里叼着一根硬面包，正费力地翻过手肘去看之前不小心被碎砖块划出来的伤口。他轻轻碰碰那个伤口，看着愈合状况还不错，顿时松了口气。他还不想死于伤口感染。
使劲咽下最后一口面包，小杰森放松地瘫在床垫上，闭上眼睛，期待下一天能再交点好运。
他是被窗外的鸟叫吵醒的。一睁眼，他又出现在了韦恩宅，躺在一张大的让他没有安全感的床上。“这一定是他妈的一个见鬼的梦。”瞪着眼睛看天花板上漂亮的雕花，他决定再睡一会，好让自己清醒过来。
过了好一会，他还是在这个该死的床上。霍地睁开眼睛，他彻底没了睡意，“好极了。我又回到了这个鬼地方。”
赤着脚哒哒跑到走廊上，撞见了那个老管家。老管家抿着得体的微笑看着他，就是这种笑，让他感觉脸上有点热，乖乖回房间扒拉出拖鞋套在脚上才走出来。
在餐桌上，他又看见了那个韦恩。坐在一个离主位稍微远一点的地方，小杰森主动打了个招呼，“早上好。好久不见，先生。你看上有点糟糕？”他眼睛控制不住地往韦恩下巴上那道伤口瞄。看来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韦恩的漂亮脸蛋……往嘴里塞了一大口热乎的培根吐司，他打量着韦恩脸上憔悴的颜色，又灌了一大口热奶。
真是太奇怪了，他像是两三天没有吃过东西一样饥饿。按理说晚上吃过晚饭，他应该不会在早上感到如此饥肠辘辘。
“我们昨天才见过。”
听着这话，他差点被嘴里的奶呛死。“你在说什么？昨天？”男孩拍着胸口，咳出呛进气管的液体，神情震惊得像只被抽走嘴里鱼的猫，“我昨天还在……街上。你看，这是我不久前划伤的！”
他边说边卷起衣袖，露出那道伤口。黏在衬衫上的血痂被扯下来，露出新生的肉。“看到没？愈合得还不错……”男孩抬高自己的手肘。
男人扔下自己的早餐，大步走到他身边，抓住他的小臂，看着这道新疤，脸上是一种奇怪的表情。不由分说，男孩又被拎去做了一次检查。这是小杰森在两天内的第三次检查，但检查结果依旧和前两次一样。
“安啦！你又不能搞懂世界上所有的东西。别太为难自己，先生。”男孩坐在检查台上，撑着台子的边缘，放松地晃着小腿，看布鲁斯捣鼓那一堆他看不懂的东西，“我还在生长期，四个月长高两厘米挺正常的……”
“……但实际上，你现在身上所有的变化都是在九小时内发生的。”布鲁斯尝试着张开双臂，去拥抱这个他错过太多的男孩。
男孩被完全地圈在他的怀里，从背后去看，只能看见男孩垂下晃悠悠的脚尖。
“为什么你会这么在意我，先生？”男孩的声音闷在他的胸口，听上去瓮声瓮气的，“我爸妈从来都说我是个讨债鬼。从来没有人这么在意我。”
“因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之一。我必须保证你的安全，尽力保证。”
没有彻底查出杰森身上产生这样变化的原因，布鲁斯不敢就这么放杰森出去，只能把这个男孩扣在韦恩宅。
而布鲁斯得要应付杰森留下的烂摊子。“蝙蝠！骑士在哪里？！”护臂上的刀刃与武士刀卡蹭出尖锐刺耳的嗡鸣，丧钟挥舞双刀，不断斩向蝙蝠战甲薄弱的连接点，“当初是你弄丢了他。而我捡到了他!”
“那个时候你没能救他！现在也不可能！”斩断升降机的钢索，一脚把绞索踹向蝙蝠侠，雇佣兵破开腥黏的海风扑向他。
“如果你真的想要救他。就滚出哥谭！别再制造麻烦！”蝙蝠侠绊住雇佣兵，把他甩进哥谭湾，“滚出去！”
从水里爬出来，刚扒上岸就吃了一嘴汽车尾气，斯莱德看着蝙蝠车消失在码头的黑暗里，狠狠锤了一拳水泥地，“操！”
调查的进度非常缓慢，而杰森的情况正在不断发展。有的时候，他会突然停下来，整个人像是陷入了另一个世界那样在那里呆怔地站着，直到“进度”完成。几乎肉眼可见地，他们看着男孩逐渐长大，伤痕在他的躯体上生长，看着他的记忆逐渐生长、逐渐完善。但他们只能看着杰森在记忆里挣扎，就像看着一个完全封闭的生态缸里的虫蚁在生死上挣扎，而他们却完全无能为力。
直到那天，杰森从恍惚中醒来，他看着他的养父落下泪来，“布鲁斯……”
他赤脚站在落地窗下的羊绒毯上，阳光从他的脊背上滚落，划过他肩上新生的粉色肉疤，“我……我做不到。我以为你死了……我……我不能就这么站着而什么都不做！”布鲁斯听到男孩声音里的哭腔与颤抖。
“我只是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杰森躲开他的触碰，靠上身后的玻璃，狠狠揩去眼尾的泪水，“你让我待在原地，就这么看着丧钟离开？在我以为你被那个混蛋杀死以后？”
“嘘，没事了。看，我还活着。我就在这里。”布鲁斯拥住已经高到他下巴的男孩，一下一下拍打着男孩的背。
这是杰森回来以后第一次这么称呼他。
然后，一切都被按下了快进键，似乎有个心急的家伙等不及地想让杰森“长大”。在那天以后，杰森更加频繁地陷入昏睡或精神恍惚的状态。而且他呆在“那一边”的时间也更长了。
直到那一天来临，杰森彻底倒下了。
哪怕在昏睡中，他的脸上都带着愤怒与惊惧。迪克守在他的床前，紧紧握着他冰冷的手，“小翅膀……快回来吧……”大蓝鸟把男孩的手贴上自己的额头，好像这样能为困在记忆里的男孩带去自己的思念。
杰森身上不断出现大大小小的伤口，小到轻微的擦伤，大到可以夺取他性命的脏器伤。为了让男孩不至于因喉管里涌出的鲜血窒息，迪克只能让杰森侧躺着，并不断为他擦去嘴角的血液。
布鲁斯和提姆帮着阿福，一遍又一遍地去给杰森换上新的床单。但每一次，刚洗干净的洁白床单很快就被伤口涌出的血液染脏。
男孩左颊上的皮肤翻卷开来，露出乳黄色的皮下脂肪层和鲜红的肌肉，冒着皮肉焦熟的气味，赫然是“J”的形状。阿福手里的白被单散落一地，提姆和迪克都捂着嘴跑出了房间。
像遇到最适温度的真菌菌丝网一般，大小伤痕爬满了这具年轻的躯体。一眼看过去，竟无法找出一块好肉。
“老天爷啊！杰森少爷……”老管家根本无法说出完整的话。他简直不能想象，真正完全经历了这场长达六个多月的酷刑，这样的摧残会让一个人变成一幅面目全非的样子。
老管家收拾好地上的被子，留下布鲁斯与杰森单独呆在一起。走过走廊，看着老画像上人物蒙着灰白的双眼，老人呐呐自语，“一个人待在那里得有多么令人绝望……”
中间，杰森断断续续地醒来过几次。但他根本连人都认不出来，往往只是十分短暂地迷迷糊糊醒来，很快又被梦魇拖拽到昏睡中去。有一次他比较清醒，但一看到守在床边的布鲁斯，他就咆哮着扑上去，想彻底地撕碎布鲁斯。以至于大家只能让布鲁斯在外面等着，怕他刺激到杰森。
他终于成长成了他们熟悉的模样。
让所有人心碎的模样。
终于，在一个下着暴雨的夜晚，布鲁斯在二楼收藏室旁的楼梯上撞见了杰森。
青年看上去十分平静，像是在路上看见了一个不那么熟络的熟人。“晚上好，布鲁斯。”他朝布鲁斯打了个招呼。
“你要走了吗？”
“是的。应该不会再回来了。”他调整了一下腕上的护甲，“感觉像是看了一场老电影。隔了足够长的时间，以至没什么感觉了。”
青年平淡地朝他笑笑，“抱歉，让你们踩了一遍我踩过的狗屎。”
这是杰森最后一次出现在布鲁斯和他的家人眼前。
吐槽：有人看出来那个娃娃干了啥吗？
